应该写什么

前一段时间很喜欢写东西,但是写东西的方式很狭隘。就是看电子书的时候再开一个markdown窗口,然后读完一段总结一段在说什么。这个总结的过程强迫我思考作者到底说了什么,并不可避免地触及到作者的写作逻辑,也就是我们一般会说是思路的东西。可是这样的做法很累的,而且成果只是一篇总结笔记而已,也许今后我想回味这部作品时可以拿出我自己的笔记来。但是我为什么不直接打开作品本身呢?。检索电子书里的某段信息其实是很方便的。况且笔记老是让我想起中学里被逼着记什么的经历,我不觉得这些笔记比起原作真的有什么更精炼的东西(也许这就是“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而且,如果只看重笔记的助记功能,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觉得会有用的信息做成过去学人的小卡片的形式呢?如果嫌小卡片古老那么用电脑做也可以,载体问题而已。不过就算不考虑这点,做了笔记后,对作品的理解确实要深刻很多。可我还是发现这份理解会不可避免地被落下——也不能说是落下吧,但是那种极其熟稔以致张口就来的熟悉程度很快就会不在,最后留下的好像还是那些第一眼就极其触动我的东西或者长久思考某个问题时经常调动的知识。那么,不分条件地记笔记似乎并不是好办法,而且它还很容易消磨人的热情。

今天读了一段文字很有感触,赖特·米尔斯说:

 这么说的意思是,你必须在学术工作中学会运用你的生命体验,并坚持不懈地加以审视和解释。从这个意义上说,治学之道就是你的核心,你与自己可能做出的每一样学术成果之间都有个人的关联。说你能“吸取经验”,首先意味着你的过去会融入并影响你的现在,而这又界定了你吸取未来体验的能力。作为一名社会科学家,你必须控制这种颇为微妙的相互影响,捕捉你的体验并细加梳理。只有这样,你才能指望用它来指引并检验你的思考,并在这个过程中把自己塑造成一名治学有道的人。但你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有个好办法:你得建立一份档案,这可能就是社会学家的说话方式:记日记。许多有创造力的作者都记日记;社会学家需要系统性的思考,就得这样。
   在我接下来要描述的这种档案中,个人体验和职业活动彼此融汇;正在进行的研究与计划进行的研究相互交织。在这份档案中,你作为一名治学者,将尝试把自己学术上做的事情和作为个人体验到的事情结合起来。在这里,你不用担心运用自己的体验,将它直接关联到进行中的各种工作。你的档案可以用来核查避免重复工作,也使你能够节省精力。它还鼓励你捕捉“边角闪念”(fringe-thoughts):杂七杂八的念头,可以是日常生活的意外收获,街头耳边飘过的对话片段,或者,在这里来说,梦也算。这些闪念一旦被记录下来,不仅使更受审视的体验获得了学术上的相关性,还可能通向更为系统的思考。

我觉得这给出了一种“应该写什么”的路子。写的东西其实并不一定要是四平八稳的好像马上可以交出去凭别人打分的文字,而应该主要是对重要生命体验的记录。说到“体验”这个词的时候,寻常的意见总觉得:“体验”说的是那种直接的有张力的一下子从人心里浮现出来的东西,而像是对某问题的思考并不是一种体验,思考只是一把工具,为了实现人的幸福生活——但是幸福并不包括思考,而只是一种朦胧暧昧的和谐。但是一个人要是真的追求某个问题的答案,原因肯定和他的整体生命体验分不开。为了拼出整幅画面,他不得不动用自己的全身心去触碰零零散散的碎片。我们称之为理性的那种心灵功能,在古人那里也是幸福的重要组成,冷冽的思绪划分开诸种表象,自然产生了一种精密有序的美感。

这个话题让我想到了自己这段时间在想的另一件事,人好像必须要和他人拥有私人化的联系。为什么是这样呢?看上去这是个互相折射,发生共鸣的过程。在另一道意识身上,意识本身短暂地把握住了自己。我们寻常称为意识的东西,与其说是一样静态的物品,不如说是一团熊熊燃烧的无定形大火。我们反思自身的意识的时候,实际上必须反思的是一种符号,是一个抽象了的意识,意识本身以为自己意识到的东西,并非意识它自己。想要抓住自己的全部历史,但是当你这样做的时候,新的意识过程马上逸出去。而且这个过程越是坚持,逸出得越多。但是和另一道意识发生共鸣时,他者完全表现出意识的样貌,却又能被当成一个静态的东西思维,看上去意识进行自我反思时,必须要把本身符号化。但面对他者时却不需要这样做。只需要调动全部精神关注他者,就能看出自己的另一种样貌,完成深层次地自我认知。那么这样说来,交流的本质在于从另一个角度观察自我。于是,把自己的全部所思所感记下来,把飘散的思绪凝练成文,应该能部分起到和交流相同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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